白石公馆的餐厅里，巡查队员们正在享用早餐，亚修和小丽莎也位列其中。
今天的餐点依然丰盛精美，口感味道俱佳，但除了亚修以外，大多数人都吃不出味道。
曼蒂不声不响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时地偷瞄一眼她的长官。
她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差，脸庞有些苍白，还多了一对淡淡的黑眼圈，那双仿佛能直透人心的明亮眼眸里蕴藏着的光彩因此暗淡了几分。
巡查队来到瑟鲁城以后，所有队员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尤其是她的长官，
她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曼蒂为此而担忧，却无法开口劝说。她了解菲洛米娜，知道这位长官有多执着，多倔强。
对她来说，这几天取得的成果已经足以令人自豪了。从毫无头绪的一团乱麻，到把那群狡猾的强盗分别找出来，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这其中大半的功劳属于她的长官，但她看起来不但不高兴，反而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冰冷，冷得连她身边的人都不敢轻易靠近。
曼蒂的腿动了动，悄悄踩了亚修一脚，希望他能做点什么，起码能像昨天那样让菲洛米娜吃点东西也好。
亚修叹了口气，看了对面的公爵千金一眼，微微摇头。
今天的菲洛米娜连他都觉得有点可怕，与其说那是一位风华正茂俏丽无双的少女，还不如说那是一尊巧夺天工的雕塑。
从坐到餐桌旁的那一刻开始，菲洛米娜就没怎么动过。她的背脊依然笔直，手里也拿着刀叉，看上去是一副准备进餐的样子。然而她一口东西也没吃，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像石化了一样，只是呆呆地盯着盘子里的食物，没有一丝波动。
餐桌上的气氛压抑而沉闷，没人敢看公爵千金的脸，更没人敢向公爵千金搭话。虽然除了菲洛米娜都在吃东西，却不可思议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餐刀不会切到盘子，餐叉不会戳透食物，就连咀嚼时上牙都不会碰到下牙。
“姐姐，您吃点东西吧。”
像击碎一片诡异的透明薄雾一样，一个沙哑而稚嫩的声音从曼蒂身旁响起，把深陷于思考和焦虑中的公爵千金拉回了现实。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小丽莎，包括亚修，还有菲洛米娜。
太难看了，再怎么烦恼也不该让一个刚失去父母的孩子担心。
“我正要吃。” 菲洛米娜动了，她扬了扬手里的刀叉，迎着小丽莎担忧的眼神笑了一下。
她没有吃东西的胃口，只是不想辜负女孩的心意，目光在几样食物上稍稍一转，刚要动手，忽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冲进了餐厅。
“格拉多斯大人！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
格莱特人还没到，难掩喜悦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发现尸体当然不是好事，尤其不适合在别人用餐时说。
菲洛米娜心里一震，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看问声音的主人。
这名机灵的治安队员一大早就弄得满头是汗，脸上眼里全是兴奋之色。不过他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餐桌前，激动地补充说：“还有失踪的金币！”
“什么？”菲洛米娜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用力锤了一下，沉声问：“在哪里发现的？”
“在河边。”格莱特按住胸口，大口呼吸，等气逐渐喘匀了才继续说：“在河边的一棵银杏树下，尸体和金币都在那里。是一名在布坊工作的工人发现的，他每天清晨都会去河边取水。”
格莱特说完之后期待地看着公爵千金，然后他愣住了。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显然没能触动公爵千金的心，那张美到极致的脸上没有一丝高兴的色彩，反而愈发严肃凝滞。
“带我去，茉伊拉一起来。”
菲洛米娜放下餐具，心里一片冰冷。她缓缓起身，看也没看僵住的格莱特和慌忙起身的茉伊拉，径直向餐厅外走去。
失踪的金币指的是地下室里不翼而飞的金币，那晚找到那里时，属于六名强盗的金币已经不见了。这件事不是盖伊他们做的，昨晚烧毁教堂之后，士兵们从灰烬中找到的金币确实只是布金财产的一小部分。
丢失的金币在另一伙人手里，这伙人比强盗更大胆，更诡秘，更聪明。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死在河边，还把抢走的金币暴露了出来。
格莱特不知道公爵千金为什么高兴，但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赶紧小跑着追了上去。
看着三人的背影先后消失，亚修微微一笑。
要落幕了。
一刻钟之后，菲洛米娜赶到了发现尸体的地点。
这里离劳尔和梅瑟琳的墓地很远，处在河流下游。此时，河畔不远处的一棵银杏树附近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几名治安队员不时发出喝骂声，试图驱散人群，但没什么用。
格莱特见了忙抢上几步，大吼了一声“让路”。
人群顿时一静，纷纷回头，然后听话地让出一条路来。这些治安队员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威慑力，但格莱特身后的公爵千金就不一样了。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巡查队是连城主大人都得罪不起的人物，有人惹巡查队不痛快无异于给城主大人添麻烦，给城主大人添麻烦等于跟自己的生活过不去。
菲洛米娜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在银杏树前停下了脚步，才看了一眼，随即皱起了眉头。
银杏树下不到三步远的地方有一具像虾一样佝偻着的尸体，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上穿着破旧的粗麻衣裤。尸体的脸上还残留着巨大的痛苦，嘴角边和下巴上沾着干涸的血迹，脑袋下方的地面被大量的血染成了灰黑色。
在尸体旁边，有一小堆新翻出来的土。菲洛米娜上前两步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视线彼端是一个方圆不过两步的坑，坑有多深还不清楚，因为里面堆满了金灿灿的金币，其中还间杂着一些颜色各异的宝石。
菲洛米娜紧抿着嘴，目光在尸体和金币上来回辗转，心越来越凉。
这个人不是尼尔森，根据士兵们的描述，尼尔森是个年轻人。
“有人知道他是谁吗？”菲洛米娜的目光从治安队员的脸上一一掠过。
“这个……还需要调查。”格莱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他接到情报后直接跑去了白石公馆，其它的事情还没安排。
“不用调查，我知道他是谁。”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菲洛米娜循声望去，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粗鲁地推开前排两个挡路的家伙，出现在她眼前。
“他叫凡克。”男人瞅了瞅地上的尸体，眼里透着惋惜。
菲洛米娜本来没指望立刻就能有结果，这时见男人说得笃定，便问道：“你认识他？”
“认识，瑟鲁城里有很多人都认识他。”男人回头扫了一眼后面的人群，立刻有几个人出声附和。
“他很有名？”
“以前很有名。”男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遗憾，说道：“凡克以前是个布料商人，他人很好，价格公道，我们很多人都喜欢去他那里买布料。不过他两年前亏了一大笔钱，连商铺都赔进去了，那之后他就搬到了城南区。这两年我一直没见过他，听别人说他过得很糟糕，还染上了肺痨。”
菲洛米娜表情复杂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问：“你知道他是怎么亏的吗？”
“不知道，但肯定是布金那混蛋搞的鬼！那时候他刚开了两家布坊。”男人的声音高了两个调，一脸忿然。布金活着的时候他当然不敢当着一群人的面说这些话，但是现在布金死了，许多对他怀恨在心的人都衷心期盼他被抢走的财富最好永远也找不回来。
男人回答之后，菲洛米娜若有所思的沉默了。
格莱特小心翼翼地看着公爵千金的侧脸，嘴唇微微开合了几次，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格拉多斯大人，要不要把盖伊带过来，让他认认尸？”格莱特并不相信盖伊昨晚的供词。那是一群狡猾的强盗，欺骗和暴力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在他看来，盖伊很可能编了一堆谎言来隐藏最后一名同伙，而这具尸体和金币就是最好的证据。
凡克与布金有仇怨，借机杀他报仇显得理所当然。他又是瑟鲁本地人，搜查对他的威胁不大。而且盖伊那个阴险的家伙心里明明有疑虑却故意不告诉同伴，选择了分别躲藏，他可能一开始就和凡克串通好，定下了杀掉躲在地下室里的同伴夺走所有金币的计划。
菲洛米娜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点点头。
格莱特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看出公爵千金对自己的提议不感兴趣，不过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格莱特，派个人去把芙劳夫人叫来，另外再找些士兵过来。”
他刚转身，又传来一道命令，连忙吩咐三名治安队员分别去往不同的地方。
“茉伊拉。”菲洛米娜走到尸体旁边蹲了下来，把侧躺的尸体翻正，对她的医务官说：“你过来查看一下，弄清楚他的死亡时间和死因。”
茉伊拉咬了咬嘴唇，她是个医生，职责是治病救人，这几天却一直在和尸体打交道，而且这个领域她不并擅长。
芙劳很快就赶了过来，她是坐着马车来的，那位去通知她的治安队员被她忘在了门口。
远远看到围观的人群，芙劳的心呯呯直跳。天刚亮的时候，士兵们把烧得灰秃秃的金币送到了宅邸，当时她的心都快碎了。金币倒是没什么，清理一下就好，但是她的宝石有很大一部分永远失去了光泽，甚至有的变了形，有的出现了裂纹，或者干脆碎成了几瓣，路边的石头看起来都要比它们好一些。
当然，不止是宝石，还有一些昂贵的珠宝也跟着遭了殃。单以价值而论，这些东西可比金币贵重得多，她宁愿损失的是金币。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公爵千金放了把火。这把火烧了教堂，也烧了她的心。
芙劳吩咐车夫把马车停到一边，提着裙摆钻出车门。她这几天瘦了一圈，脸色跟她的宝石一样，失去了光泽。
人群随着她的到来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格莱特向外人群外看了一眼，再次扯起嗓门吼了声让路。
“早上好，尊贵的格拉多斯小姐。”芙劳急冲冲地穿过人群，她在向菲洛米娜打招呼，目光却一瞬不瞬盯着坑里的金币。
谢天谢地，它们只是埋在土里。
“您好，芙劳夫人。”菲洛米娜礼貌地回以问候，见芙劳露出安心的表情，温和地一笑，说：“我们找到了金币，您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哦，好的……我看看。”
芙劳勉强笑了一下，两步走到坑边，蹲下身子翻弄起来。公爵千金的话简直就是嘲讽，她少了很多东西，都是被公爵千金一把火烧没的。
伴随着诱人的响声，一把把金币被芙劳从坑里抓了出来，堆在坑边。
原来沉在坑里还不觉得怎么样，这时眼瞅着那越堆越高的金币堆，围观的人无不瞠目结舌，直流口水。
很快，芙劳在众人的注视下翻出了第一件饰品。
这是一串珍珠串成的手链，粒粒圆润饱满，色泽莹白。芙劳看到它时明显愣了一下，眼里生出一丝迷惑之色。她把手里的金币扔到一边，拿起手链放到眼前仔细地看了起来，不过越看越不觉得眼熟。
布金那死鬼什么时候搞到这东西的？
“怎么了？”菲洛米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芙劳的侧脸上，从她抓起第一把金币直到现在，这时见她面露异色便开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芙劳摇摇头，又翻弄起来。她把宝石单独放到一边，金币堆得高了不方便摆放便随手推平。翻着翻着，第二件珠宝饰品出现在眼前。
“咦？”看着这枚黄金镶边，内嵌红宝石的胸针，芙劳眨了眨眼。这东西也很面生。
“有什么问题吗？”菲洛米娜脸上带着微笑，眼神深处却没有丝毫笑意。
“没…没问题。”
芙劳把胸针放到手链旁，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继续翻了起来。
随着取出的珠宝金币越来越多，坑越来越深，芙劳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古怪。金币是不是自己被抢走的那些她不知道，因为它们有着一张相同的脸，宝石是不是自己的她也不清楚，对她来说，不过是大小的区别。
但这些经过加工的珠宝饰品肯定不是她的，这些东西她见都没见过。
芙劳感觉嘴巴有点干，额头也出了一层细汗。她偷偷瞥了公爵千金一眼，发现那双沉静的眼睛正盯着她看，不由得心中打鼓。
“是少了什么东西吗？”
“没少，都在。”芙劳感觉头皮发麻，心里发虚。她不能说全都少了，也不能说全都多了，否则这些东西将不属于她。
“您只取出了不到一半，怎么知道没少呢？”菲洛米娜笑着问。
“我…我喜欢的都在。”芙劳挤出个笑容，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表情很别扭。“我想其它的应该也在。”
“是吗？”菲洛米娜别有深意地看着宝石旁边那十几样华丽昂贵的饰品，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在就好，喜欢就好。”
芙劳身子一抖，呼吸都漏了两拍。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那堆饰品中选了两样看起来最贵重最漂亮的拿在手里，然后站起身来走到菲洛米娜面前，尽量使自己的表情自然点，诚恳地说：“格拉多斯小姐，感谢您为我找回这笔钱，这……”
“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无论它们变成什么模样。”不等芙劳说出后面的话，菲洛米娜便淡淡地打断了她。
芙劳捧着饰品的手僵在了半空，表情凝滞了。
公爵千金的话一针见血，她的小心思没瞒过那双眼睛。只是她很奇怪，为什么明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她的，还要把它们留给自己。她可不认为这些东西本来就属于她，起码这些饰品不是。
“下面的东西不好拿，士兵们就快来了，等下让他们帮你取出来吧。”
菲洛米娜说完这句话，就把茫然不知所措的芙劳晾在了一边，静静地注视着一个方向的人群，面无表情地等着。
没有人愿意承受公爵千金的目光，那道视线像一把无形的气刃，将人群切成了两半，露出后面长长的河岸。
凡克是天亮之前死的，到底是因病呕血而死，还是有其它原因，目前难以断定。茉伊拉已经做了她能做的，要准确判断尸体的死因已经超出了绝大多数医生的能力范畴。菲洛米娜并不指望能查清死因，尤其是在死者本身患病的情况下，有很多种毒药能让他看起来是因病而死。只是他死的时间太巧了，地点也太巧了，死前的行为也太巧了，简直就像是为了把金币还给某人而死一样。
还有，这些金币珠宝根本不是芙劳被抢走的那些，她从芙劳的古怪表现上看出了端倪，而芙劳之后的行为也间接证明了这一点。既然金币珠宝不是芙劳的，那死者也不会是强盗。
有人替那伙从强盗手里夺走金币的人把钱还给了失主。
这是一大笔钱，多到令人目炫。瑟鲁城里不缺富商，但能一夜之间拿出这么一大笔财富的人菲洛米娜只能想到一个。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不久之后，盖伊在一名治安队员的押送下来到了菲洛米娜面前，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二十几名士兵。
“早上好，巡查官大人。”
盖伊笑着打招呼，他依然被绑得很扎实，虽然在笑，却笑得很无力，不过是肌肉牵动下扯出的无意义的表情。
菲洛米娜的目光在盖伊脸上停留片刻，冲那堆耀眼的金币山旁微微一扬下巴，淡淡地说：“看看那具尸体。”
盖伊的视线缓缓地落到尸体上，他没有上前仔细地看，就只是平静地站着，看着。好像那不是一具令人不舒服的尸体，而是一块石头，一棵草，普通到即使在看着它，也不会引发更多的联想。
他在看尸体，菲洛米娜在看他。他感受到了这份目光，心里一声长叹。
“他是凡克，我的最后一位同伴。”
菲洛米娜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着，难以置信地望着盖伊越发平静的侧脸。
“你说谎！”
一句极力压抑着什么的尖锐话语将刚刚露出惊喜之色的格莱特和治安队员们的欢呼硬生生地压回了嗓子里，所有人都愕然地望向那个俏丽的身影。
“我没说谎，今天没说谎，说谎的是昨天。”
盖伊苦笑，他能从少女的眼中感受到一股几乎要将他点燃的怒火，还有藏在这股怒火后面的巨大混乱。
“凡克是我们的同伴，别看这家伙人很好，其实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昨晚你们都看到了，他的箭术很好，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他缺乏生意头脑，被布金给算计了。这次我们计划抢劫布金时，他带了两个人专门去杀布金。哦，就是你昨天晚上带我去看的那两个家伙，他们一个叫索多尔，一个叫凯伦。虽然凡克最后企图杀了我，但他毕竟……”
“够了！”
看着盖伊双唇不住开合，菲洛米娜的全身都在颤抖，脸上红白交替，手掌攥得失去了血色。
盖伊住了口，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他不需要再说了，少女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盖伊。”菲洛米娜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身体里那团无处宣泄的怒火依然炙烤着她的心，使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道缠绕着火焰地冰刃：“无论有人对你承诺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我都能比他们做得更好！”
盖伊摇摇头，笑了一下，说：“巡查官大人，你很聪明很优秀，但可惜你是个好人，所以你没办法做得更好。”
“盖伊！”菲洛米娜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良久，夺人心魄的气势慢慢沉了下去，满腔怨忿化作一个无奈的苦笑。“你说得很对，我不能杀人，也没办法长久的保护一个人。”
盖伊神色酸楚，眼神里充满歉意与怜悯。他满盘皆输，而眼前这位美丽的巡查官少女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带他回去吧。”菲洛米娜无力地一挥手，两名不明所以的治安队员推着盖伊的后背走出了人群。
格莱特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这时看公爵千金一副落寞的神情，心里七上八下。
“格莱特，我要去趟城主府，这里交给你了。”菲洛米娜看了看凡克的尸体，还有堆成小山的金币和全身不自在的芙劳。“等下派人把金币帮芙劳夫人送回去。”
“是。”格莱特的声音小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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